高僧客馆留尺简 孝女蜀岭哭衰亲-《东方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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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蕤道:“适才爹爹走出门,不多一会,我正在这里想那和尚行踪奇怪,忽然灯影一晃,我面前已留下这张纸条。我跑到窗下看时,正看见爹爹从房上下来,跳进上房窗户去了。这‘凝碧崖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?怎会凭空飞入房内?爹爹可曾晓得?”
孙振道:“大概是我近来一心皈依三宝,感动高人仙佛前来指点。这‘凝碧崖’想是那高人仙佛叫我前去的地方。为父从今以后,或者能遇着一些奇缘,摆脱尘世。只是你……”
说到这里,目润心酸,好生难过。
国蕤便问道:“爹爹好,自然女儿也好。女儿怎么样?”
孙振道:“我此时尚未拿定主意,高人仙佛虽在眼前,尚不肯赐我一见,等到回山再说吧。”
国蕤这时再也忍耐不住,逼着非要问个详细。
孙振便道:“为父近来已看破世缘,只为向平之愿未了,不能披发入山。适才街上遇见那位和尚,我听他念佛的声音震动我的耳膜,这是内家炼的一种罡气,无故对我施为,决非无因,不是仙佛,也是剑侠,便有心上前相见。后来又想到你身上,恐怕无法善后,只得罢休。谁想他跟踪前来,起初以为事出偶然。及至听他指明要我住的那间房,又说出许多不近情理的话,便知事更有因。只是为父昔年闯荡江湖,仇人甚多,又恐是特意找上门来的晦气。审慎结果,于是先把他让入上房,再去察看动静。去时已看见桌上有这张纸条,人已去远,才知这位高僧真是为我前来。只是四海茫茫,名山甚多,叫我哪里去寻这凝碧崖?即使寻着之后,势必不能将你带去,叫我怎生安排?如果不去,万一竟是旷世仙缘,岂不失之交臂?所以我打算回山,考虑些日再说。”
国蕤闻言道:“爹爹此言差矣!女儿虽然年幼,近来学习内外功,已知门径。我们住的所在,前临峭壁,后隔万丈深沟,鸟飞不到,人踪杳然。爹爹只要留下三五年度日用费,女儿只每年下两次山,购买应用物品,尽可度日用功,既不畏山中虎狼,又无人前来扰乱。三五年后,女儿把武功练成,再去寻访爹爹下落。由爹爹介绍一位有本领、会剑术的女师太为师,然后学成剑术,救世济人,岂非绝妙?人寿至多百年,爹爹学成大道,至少还不活个千年?女儿也可跟着沾光,岂不胜似目前苟安的短期聚首?‘不放心’和‘不舍得’几个字从何说起?”
孙振见这膝前娇女小小年纪,有此雄心,侃侃而谈,绝不把别离之苦与素居之痛放在心上,全无丝毫儿女情态,既是疼爱,又是伤心。
便对她道:“世问哪有这样如意算盘?你一人想在那绝境深谷中去住三五年,谈何容易。天已不早,明日便要回山,姑且安歇,回山再从长计较吧。天下名山何止千百,这凝碧崖还不知是在哪座名山之中,是远是近呢。”
国蕤道:“我看那位高僧既肯前来点化,世间没有不近人情的仙佛,他不但要替爹爹同女儿打算,恐怕他留的地名,也决不是什么远隔千里。”
说着,便朝空默拜道:“好高僧,好仙佛,你既肯慈悲来度我父亲,你就索性一起连我度了吧。你住的地方也请你快点说出来,不要叫我们为难,打闷葫芦了。”
孙振见国蕤一片孩子气,又好笑,又心疼。也不再同她说话,只顾催她去睡。
当下孙振便先去入厕,国蕤就在房中方便,回来分别在铺就的两个铺板上安睡。
国蕤仍有一搭没一搭地研究用什么法子寻那凝碧崖。
孙振满腹心思,加上店房中借用的被褥又不干净,秽气熏鼻难闻,二人俱都没有睡好。
时光易过,一会寒鸡报晓,外面人声嘈成一片。
孙振还想叫国蕤多睡一会,好在回山又没有事。
国蕤偏偏性急,铺盖又脏,执意起来。
孙振只得开门唤店家打洗漱水。
这时天已大明,今天正是香汛的第一日,店中各香客俱在天未明前起身入山,去抢烧头香,人已走了大半。
那未走的也在打点雇轿动身,显得店中非常热闹。
那店小二听孙振呼唤,便打水进来。
孙振明知和尚已走,店家必然要来报告,故意装作不知,欲待店小二先说。
谁想店小二并不发言,只帮着孙振收拾买带进山的东西。
后来孙振忍不住问道:“我本不知今日是香汛,原想多住些日子,如今刚打算去看热闹。你去把我的帐连上房大禅师的帐一齐开来。再去替我雇两名挑夫,将这些送与山中朋友之物挑进山去。回头多把酒钱与你。”
店小二闻言,笑道:“客官真有眼力,果然那和尚不是骗吃骗住之人。”
孙振闻言,忙问:“此话怎讲?”
店小二道:“昨天那位大师父那般说话行为,简直叫我们看着生气。偏又遇见客官这样好性的人儿。起初他胡乱叫菜叫酒,叫来又用不多,明明是拿客官当空子,糟践人。我们都不服气,还怕他日后有许多麻烦。谁想他是好人,不过爱开玩笑。”
孙振急于要知和尚动静,见店小二只管文不对题地絮叨,便冲口问道:“莫非那位大师父又回来了吗?”
店小二才从身上慢悠悠地取出一封信递给孙振,说道:“那位大师父才走不多一会,并未回来。不过他临走时,已将他同客官的帐一齐付清,还赏了我五两银子酒钱。他说客官就在巴山居住,与他是街坊邻居。他因为客官虽好佛,尽上别的寺观礼拜,不上他庙里烧香,心中有气,昨天在街上相遇,特地跟来开玩笑。他见客官有涵养,任凭他取笑并不生气,一高兴,他的气也平了。我问他山上住处和庙的名字,他说客官知道,近在咫尺,一寻便到。会帐之后,留下这一封信,叫我等客官起身时,再拿出来给你。”
孙振忙拆开那信看时,只见上面写着:“欲合先离,不离不合。凝碧千寻,蜀山一角。何愁掌珠,先谋解脱。明月梅花,神物落落。手扼游龙,独擘群魔。卅载重逢,乃证真觉。”
字迹疏疏朗朗,笔力遒劲,古逸可爱。
可见昨晚这位高僧并未离开自己,与国蕤对谈的一番心事,定被他听了去。
既然还肯留信,对于国蕤必有法善后,心中大喜。
父女二人看完后,不禁望了二眼,因店小二在旁,不便再说什么。
店小二便问:“信上可是约客官到他庙内去烧香?我想他一个出家人,还舍得代客官会帐,恐怕也有希图。客官去时,还得在意才好。”孙振便用言语支吾过去。
一会,店小二雇来挑夫,孙振父女便收拾上道。
过了解脱桥,走向入山大道。迎面两个山峰,犬牙交错,形势十分雄壮。
一路上看见朝山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,有的简直从山麓一步一拜,拜上山去。
山上庙宇大小何止百十,只听满山麓梵呗钟鱼之声,与朝山的佛号响成一片,衬着这座名山的伟大庄严,令人见了自然起敬。
孙振因自己不入庙烧香,不便挑着许多东西从人丛中越过,使命挑夫抄昔日入山小径。
到了舍身岩,将所有东西放下,开发脚力自去。
等到挑夫走远,仍照从前办法,父女二人把买来的应用物品,一一背了上去。
回到石洞之中,因冬日天短,渐已昏黑。
父女二人进洞把油灯点起,将什物安置。
累了一天,俱觉有些劳乏,胡乱做些饮食吃了,分别安睡。
第二日晨起,先商量过冬之计。
等诸事安排就绪,又拿出那和尚两个纸条,同店小二所说的一番话仔细详参。
孙振对国蕤道:“这位高僧既说与我是邻居,那凝碧崖定离此地不远。我想趁着这几日天气晴明,在左近先为寻访。只是此山甚大,万一当日不能回来,你不可着急,千万不要离开此地才好。”
国蕤点头应允。
由这日起,孙振果就在这山前山后,仔细寻访了好几次。
又去到本山许多有名的庙宇,探问可有人知道这凝碧崖在什么地方,俱都无人知晓。
国蕤闲着无事,除了每日用功外,自己带着老父亲当年所用的许多暗器,满山去追飞逐走。
有时打来许多野味,便把它用盐腌了,准备过冬。
她生就天性聪明,加以天生神力,无论什么武功,一学便会,一会便精。
自从入山到现在,虽然仅止几个月工夫,学了不少的能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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